山海交融话鱼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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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环坎门古法煎鱼饼,取材讲究,工艺朴素,煎制出来的鱼饼色如 ,莹亮膏润,味之鲜美,凤髓龙肝,一旦勾想,满口垂涎。

鱼饼

玉环坎门古法煎鱼饼,取材讲究,工艺朴素,煎制出来的鱼饼色如 ,莹亮膏润,味之鲜美,凤髓龙肝,一旦勾想,满口垂涎。

食材,是美食的灵魂。坎门煎鱼饼是取渔民耕海的收获,以来自温带海域带鱼、东海鳗鱼、马鲛鱼为主食材。

有谚语:乌贼靠拖来,带鱼靠冻来。水温低带鱼才发得旺,有"冬至过,年关未,带鱼成柴爿"之说,每年农历九月到来年二月,是带鱼的鱼汛期,这个时间段是吃带鱼、做带鱼煎饼 时令。

选鱼也有讲究的,要选本地带鱼。本地带鱼"三小一厚",头小嘴小眼睛小,身材丰腴肉肥厚。你到市场见这款带鱼有时表皮伤痕累累,请不要嫌弃,那是鱼在鱼网中挣扎鱼鳞脱落,这种流网带肉质紧实有弹性,鱼磷薄而油脂高,做出来的鱼饼香甜软糯。南海热带带鱼,黑眼珠大眼睛水汪汪的,品相光鲜亮丽,肉质却是散而粗糙,很有欺骗性,你若是以貌取鱼,买来烹食或做鱼饼,真是心疼了功夫。上世纪八十年代前,我的祖辈在木帆船上用延绳钓钓带鱼,钓到的带鱼首尾相衔接,一尾连带数尾,颜值很高,用那银光闪烁的东海钓带做鱼饼,回想起来,真是儿时的 。

做一次鱼饼是渔家人的一次盛宴。主妇们利索地剖出两瓣鱼身,一尾接一尾,左手按着鱼的一端,右手顺着鱼肉的纹路"嚓嚓嚓"刮出一堆肉蓉,小小场景却有大画面,全家人动手刮鱼蓉真有"喧呼万马争归路,落絮飞花半作泥"的气势,把剩下的带鱼皮切碎剁烂,与鱼蓉搅拌均匀,用切成似小米碎末的姜蒜加料酒淹鱼泥,加入捣碎的豆腐,盐,番薯粉,顺着一个方向搅捏成团,直至鱼泥出现粘手的胶汁,再用手拍打,家里老少更替,双手冻得通红仍乐不可支。手心搓出一个个大小适中的圆,轻压成圆饼。

煎鱼饼的铁锅至今记忆犹新,我们家人口多,灶台上架的是两尺二宽大圆锥形铁锅,用耙松毛起火再添柴草,慢火下油,油匀满锅壁,热到80度左右,开始煎饼,双面热煎,一个个贴满锅壁时,大火烧起,顺着锅沿绕两圈快速浇上酒和水,随着"嗞嗞"声响起,热烟冒出,镬气腾腾。盖上锅盖,鱼饼在锅里"噗噗"作响,鱼肉、豆腐、番薯粉、蒜姜酒交融,似山海交汇的乐章,激昂高亢,三五分钟后用中火,声音舒缓,鱼饼在汤汁里煨松,在锅里尽情放释、膨胀, 一把大火收干汤汁。出锅的鱼饼拨云见日般灿烂,芳香四溢,饼面色泽耀如 ,形似光饼,经火烙而滂澎,极其蓬松。把一个带鱼饼夹出四瓣,可见鱼皮层层银色亮泽,纹理交织紧致。只要不烫伤舌头,趁滚烫滚烫吃,咬一口先酥后松,嚼起来"一口新鲜满庭芳"。这鱼、谷、蔬共融又共荣的佳肴,食材加工花费不少时间,但这个过程是渔家妇女与大海、山川、大地的交流,是对家人平安归来,带来大自然馈赠心怀感恩的对话。古法带鱼手工鱼饼,是海产品烹饪的一次升华,也是渔家人的口福。晚清画家诗人方鼎锐诗:"玉环巨舶竞分旗,共祝今年海水肥。钓带船归拖白练,词人附会咏杨妃。"诗人眼里的白练就是我家乡闽南语称白鱼的带鱼。

鳗鱼腹白嘴青,肥厚滚圆,尤其适合刮肉蓉,强壮的鳗鱼分泌出的蛋白有强精壮肾之功效,且价格实惠。冬月鳗少带多,春月鳗多带少,这正是一种绝妙的衔接,带鱼饼香糯,鳗鱼饼鲜甜,各有千秋。

马鲛鱼色斑无鳞,长得周庄端正,身形健美,有俗语"山食鷓鸪獐,海食马蛟鳉",言其之味美,健美的马鲛鱼其肉质也特别结实坚密,做出来的鱼饼有嚼劲。把剩下来的马鲛鱼饼存起来,食用时用滚刀切斜块,热水入锅,起锅时下一大把芹菜段,加一勺醋,半勺猪油,这鱼饼汤鲜得你质疑世上蛤蜊汤 鲜的说法。

每做一次鱼饼,也是渔家人的一次烹饪的创意,见过我外婆用粘稠的剩粥替代豆腐,果然滋味更糯香。后来看到林洪的《山家清供》里有一道菜叫"玉糁羹",是东坡先生发明的,食材只有捶烂的萝卜和研碎的白米粒,东坡先生形容之"若非天竺酥酡, 决无此味",白米粒的美食效应,我能感同身受。外婆还用馒头片揉碎和粉,鱼饼绵柔得恰到好处,再回想真是相思垂涎到指尖。

每做一次鱼饼,也是渔家人的一次烹饪的创意,见过我外婆用粘稠的剩粥替代豆腐,果然滋味更糯香。后来看到林洪的《山家清供》里有一道菜叫"玉糁羹",是东坡先生发明的,食材只有捶烂的萝卜和研碎的白米粒,东坡先生形容之"若非天竺酥酡, 决无此味",白米粒的美食效应,我能感同身受。外婆还用馒头片揉碎和粉,鱼饼绵柔得恰到好处,再回想真是相思垂涎到指尖。

食材是美食的灵魂,那爱,就是美食创意的源泉。

玉环坎门居民大多是从闽南泉州惠安沿海一带移民过来的,一直以捕鱼为生计,靠山吃山,靠海吃海。我的祖辈以海谋生时没有现代通讯设备,也没有冰柜冷藏食物。有俗语"走船真辛苦,无人要摇撸,吃糜配菜脯",可是,渔民一次出海可能是几天,也可能是个把月,出航时一般是根据航程估摸着带些大米、地瓜干和咸菜脯、咸鱼脯,一旦粮食小菜吃完了,无糜无脯,连淡水都省着用,鱼成为海上渔民的主食。有一次外祖父出海归来,告诉我们船上连盐巴都没有了,餐餐吃鱼以至无法下咽,恨不得快点靠岸。都说"船隔三寸板,板里是娘房,板外见阎王",翘首以待的主妇见自家男人上岸,心中一块石头才落地,她们极尽巧手用尘世烟火宠溺男人的胃,变着法子把他们带回来的鱼做成各种看不到鱼样子的菜肴,这一定是鱼饼、鱼面、鱼皮馄饨、鱼羹等家乡美食的源起之一。在惊涛骇浪中闯荡,身心疲惫的渔民上岸几天,脸色明显朗润起来,女人心生欢喜,越发有洗手做羹汤巧手做美食的劲头。《海韵玉环》记录了玉环渔家十八碗, 碗家烧黄鱼,第二碗并是鱼饼。描述成品特点:味道好,爽口松,煎、炒、烧汤皆可,是下酒佐饭的好菜,有益气健脾补中,祛风除湿解毒表、通阳之功效。这鱼饼既可让回家的男人品食美味喝酒解乏,又可让他们除海洋之湿气、祛海风之邪气、壮身体之阳气,其药食同源的医理,我研习食材,确有依据。

据说均安鱼饼,名扬珠江三角洲,年在杭州举办的全国小吃评比赛上,均安煎鱼饼被中国烹饪协会认定为"中华名小吃"。均安煎鱼饼取江河湖吃藻类的鲮鱼,我家乡鱼饼用的是击浪遨海、肚肠里都是小鱼小虾的气势磅礴的海鱼,我为家乡鱼饼没去参评而抱憾。

现在超市冰柜里的各种品牌的鱼饼,基本上是玉白色的冷冻小包装,蒸熟切片为餐席的冷盘,味道也是鲜美,但无鑊气无生命般蓬勃的朝气,我担心它成了众人对鱼饼的共识,家乡古法鱼饼之奇香之奇鲜之奇糯为世人所不知。我也担心在快节奏的当代生活,这种功夫美食会湮没失传。

我不能让我心目中的羊羹熊腊走失。所以我想开一爿煎鱼饼店,在离海很近的地方,用家乡鱼饼的古法手艺,用平底锅,现代燃气。我试着在鱼饼里加点五花肉,这样是不是更油润,若加一些切碎的马蹄,是否更甜脆。我始终只做这一道菜,再煮一桶白粥,矗立一堵墙的黄酒。你来了,就站在灶旁,一碗粥,一个热腾腾 色油煎鱼饼,自己端到桌上,取墙上一瓶黄酒,"醉翁之意不在酒,在乎山水之间",你自斟自饮,我看着你吃得酣畅淋漓,吃完了,说一声终于吃到正宗鱼饼,我并心满意足。

撰稿人:叶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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