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下课回家,路过菜场,晃眼看到春笋。
这细嫩爽脆的笋啊,我已经盼望了一整年。能吃一口应季的食材,大概也是一种福分。
这个季节在江南,最该吃的,是“鲜嫩”二字。
韭黄,豌豆苗,都是这一季 鲜水嫩,水淋淋盈盈一握,手上能掂出茎叶里的水润,好像握得重一点,就会有水迸溅出来。
春笋也最应季。冬笋和竹笋都已经长成了矮胖蠢笨的样子,春笋细长,剥去外皮,笋头的颜色无可挑剔又不知如何表达:象牙白?不对,太厚重;月白?也不对,透着点黄亮;米黄?更不对了,明明是水嫩的白。干脆,我管这颜色叫“笋白”。
春笋的吃法极多。江南人家最喜欢的是三道家常菜:油焖笋、春笋炒青菜、腌笃鲜。
油焖笋,吃的是春笋的嫩,大锅的油包裹滚刀切的笋,去了生涩,加之油香,是开春时分江南遍地都有的饭菜香。
春笋炒青菜,吃的是笋的原味,放青菜既是为了去涩,也能烘托笋的鲜美,这季的青菜软糯,和春笋的爽脆炒到一起,是很精彩的味觉体验。
腌笃鲜,妙在没有主角却个个都是主角。咸肉,是自家拿大青石压出来的,取其咸鲜;五花肉连皮带油,取其肥美,筷子一夹,晃晃悠悠,引得人满口流涎;火腿,必是金华的,取其特殊的鲜香;百叶结丢在汤里,吸饱了汁水,成了一锅的精华;春笋,经过几个小时的熬炖,脆而不生,鲜而不油,是点睛之笔。
食材之美,美在“应季”二字。所谓“道法自然”,就是在该吃什么东西的时候吃什么东西。这和太极的原理不谋而合:不丢,不顶。万事不可强求。
江南的春天,曾有一道美味,取材长江,名曰刀鱼。
刀鱼,不必任何繁冗的做法,码放妥当了,清蒸即可。野生江刀的鲜美,正是应了那句江南俗话:鲜得来眉毛都要鲜掉了。
刀鱼的吃法,其实并不是“吃”,而是“吸”。刀鱼刺多而软,传统的吃法,是要“对着鱼嘴轻轻地吸”,鲜味直窜入鼻,占满整个口腔,继而充塞整个心胸。不论河鲜海鲜,这一口鲜绝滋味,天地间再无可比。
河鲜最可贵处,是一旦错过时节,纵使你一掷千金掘地三尺也吃不到。真正可珍贵的馈赠,从来都不是轻易能够获取的。一样好食材,本就该只有当季才有,只是人心贪婪不足,冬天躲在暖气下想念西瓜的滋润,秋天又怀想清明前螺蛳的肥美。于是科技假“满足需求”之名,把自然的产出移来换去,满足了口腹之欲,却破坏了食材之美,也损毁了世人的味觉——这些错季的食材,滋味口感实在太差强人意了。
阴晴圆缺聚散离合,其实是世间本该有的样子。
“不圆满”才是完整的人生,“不完美”才是真实的世界。
所谓“大成若缺”,若没有这份“欠缺”,少了那种“遗憾”,人活一世样样如愿,恐怕就觉得人生无聊了吧。多少罪恶都因贪婪,多少善良被欲望吞噬。
凭空发这么多感慨,不仅是因为春笋和刀鱼,孩子的成长也有“应季”的学问。有些事,孩子做不到你就不该强求,每一个生命都是天生倔强顽强的,他有他自己成长的逻辑。和你想的不一样?那是你还不够智慧去了解他,并非他不够聪明去迎合你。
你得学会去顺应孩子成长的规律。这是大自然的秘密。千百年,多少人都是这样长大的。如这口春笋,亦如这尾刀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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